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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健康的权力关系就应该是这样的，它不容易被人察觉，但总是在小事中被告知。我不敢说这是一种剥离了任何盘算和计较的状态，但它绝对是权力还没有异化时才会有的。

一张图说明不了什么，但一张图也能说明任何东西，只要它有细节产生。在这张图中，三个人很松弛地商量着什么事（这是我的猜想），也可能在各干各的。没有一个人是坚硬的象征，哪怕在气势上，也没有压人一头。把这张照片给任何一个不明白他们权力分布的人去看，他们一定认不出谁是中心人物，谁是真正的“老大”。我想，拍这张照片和让这张照片流传出来的人有着另一种‬宣传逻辑，这在一张照片中是完全能被看见的。他们知道如何取得普通人的信任，那就是让他们选出的代表和选择‬者‬一样，就像从一瓶水中挑出一滴水，这一滴水没有让瓶中的任何一滴水觉得它是大于它们的。这当然是意识形态的幻象，具有完全的迷惑性，可是，人总是透过一层幻象看东西。这里有一个很好的例子，被哲学家齐泽克一再讲述。在美国60年代的一部科幻片中，主角偶然在路上捡到了一个眼镜，他戴上它之后发现，他可以看见一个事物背后所真正表达的东西，比如，看见一个美女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旁边是精致的水果和饮料，还有名牌手表和一本汽车杂志，它表面上是在告诉你，这样的生活才是真的生活，而背后真正想说的是快来消费吧，只要你能买到这些东西，你就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而电影中的主角只有带上那个特殊的眼镜才能看见背后的东西，而在日常里，我们都是没有眼镜的人，我们时刻被意识形态幻象包围，它才是日常，被你认出的意识形态恰恰是一种反常。所以‬，回到这张照片，这张照片一定是一个幻象，但它却是以一个能被人接受的温和的面目出现，这和我们‬固有‬的‬宣传逻辑是相悖的，这也是它背后的观念‬在‬全世界‬流行的原因。它‬不厌其烦‬地‬说‬“我们‬永远‬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普通‬人‬。”

“我们将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这是伟大的赫胥黎在他的反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中所表达的。它暗示了未来宰制我们的可能是更温和的东西，这种东西让我们看不见冒犯，但更加容易沉溺，像吸食易于成瘾的东西，在陶醉中沉沦下去。哲学家齐泽克也用一个很日常的例子说明了这种温柔的叙事多么具有不可反对性。一天，爸爸告诉儿子，他应该去看看他的奶奶。但爸爸不是以威权的方式去命令，让儿子知道不去会有惩罚，相反，他讲了很多奶奶的好，奶奶在儿子小时候怎样对他呵护和关爱。这样的讲述不仅实际达成了他期望的效果，而且是以更加温和的但不可抗拒的方式去“命令”。对于前者，儿子可能会以同样强硬的拒绝姿态去对待，而对于后者，儿子的道德压力会让他自行解除防御，更加积极地去履行自己的任务。公司里的老板也采用了同样的策略，他们平常让你觉得他是和你们平等的，他们员工的朋友，这样的行为让心理软弱的人即使想要提到加薪也是羞愧难当，这就是新型的控制方式。

无论我们如何评价这种温和的谈判技巧和意识形态展演方式，积极的或者消极的，几乎一致同意的是，人们确实受够了传统的那一套严肃的冰冷的方式。我们批判这种新型的宰制方式，不是要回到过去，确实那样很明显的权力展现方式会让人清楚地把握自身的位置。但人们已经受够了，人类过去的历史几乎都是那种方式的频繁展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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